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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

窦昭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主角:窦昭魏廷瑜   更新:2024-12-08 10: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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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全文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全文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精彩片段


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

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

“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

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窦世英,你说我就说我,提我母亲做什么?”母亲气得哭了起来,“你还记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是怎样待你的?你还记不记得成亲前你是怎样跟我说的?你不要脸!想让我帮你掩饰,门都没有!”

父亲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我又不是有意提及岳母的,你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我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他说着,想起从前的旧事,又气愤起来,“保山不过是拉我去喝了顿花酒,你就对人家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家来我们家,连杯好茶也不给人家上,让我受尽同窗的嗤笑……”他越说越恼怒,“你只知道怪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脾气好一点,我至于去找三哥商量吗?”

母亲气得直哆嗦,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你做错了事,还好意思说我!那冯保山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吃喝嫖赌,他还会干什么?年末岁考,提学大人要不是看在大伯的份上,他早就被革了功名,只有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地道:“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你想我怎样?”母亲厉声质问,“敞开大门把王映雪迎进门?我有那雅量,她王映雪有这福气吗?”母亲冷笑,“窦世英,我把话说在这里,世间的女子随便你想纳谁都可以,王映雪想进门,除非我死!”

“你……我……”父亲指着母亲,手臂发抖,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母亲不屑地笑,腰杆挺得更直了。

原来夫妻还可以这样吵架!

这是她那个总摆出副道貌岸然样子的父亲?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窦昭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和魏廷瑜吵过架。

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屑。

父亲垂下了头,低声道:“谷秋,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语气伤感,“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映雪也是受了我的拖累。要不然,她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何苦要受这样的羞辱?况且我和映雪也说好了的,她以后到田庄去住,”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几分希冀,“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和保山出去了……”

好!

窦昭差点忍不出从幔帐里跳出来代替母亲回答。

夫妻吵架,还有什么比丈夫主动低头更能说明妻子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王映雪有了身孕,以父亲的为人,肯定是铁了心要纳王映雪进门,不如趁机给父亲一个台阶下,既可以在窦家众位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的宽厚贤良,还可以笼络父亲的心,甚至是以后夫妻遇到什么分歧的时候拿这件事拿捏父亲。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事!

而且破镜重圆,不管有没有裂缝,在别人眼里,总归还是面镜子。

那王映雪恐怕看上一眼就会心如刀绞。

再让王映雪写下卖身契,把她丢到田庄里去。

不管父亲此刻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他自己承诺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只要父亲一日不改口,王映雪就得在田庄里熬着。正好让大家看看,王映雪在窦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父亲想反悔也不怕。

到时候带着王映雪到各家各户串门去。

你王映雪不是名士之后吗?自甘堕落与人为妾,看你王家到时候有何面目见人!

还有比这更解气的吗?

就算王映雪有天能说动父亲,但母亲有她的卖身契在手,在妻妾的名份在那里,有窦家的这长辈帮着,她还能翻天不成?

窦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耳边却响起母亲尖声的厉叫:“映雪,映雪,叫得可真是亲热!既然你们背着我什么都商量好了,那还找我干什么?‘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窦世英,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清白人家的女儿会自己寻上门给人做妾?清白人家的女儿会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的相公?她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世上只怕没有不清白、不干净的人了!她觉得受了羞辱,那她找个不羞辱她的地方好了……”

窦昭听着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堵着母亲的嘴才好!

吵架和说话一样,要有重点!

这样反反复复地纠缠这些有什么用?

快点把父亲的承诺定下来才是。

只是没等她有所行动,父亲已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你还要我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有长辈为你撑腰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我是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你要是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母亲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着家里有长辈给我撑腰,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绕过我去把王映雪娶进门啊!”

“你,你……”父亲恼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母亲愣住。

“你说什么?”她脸色唰地一下雪白,“你要休了我!”母亲不敢相信地地望着父亲,“你为了王映雪,竟然要休了我……”

话一说出口,父亲也愣住,他不敢看母亲似的别过脸去,小声道:“我好好跟你说,你一定也不通融……”

“窦世英!”母亲气得两眼发红,她大声嚷着父亲的名字,“你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等着你的休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王映雪那小贱人迎进门!”

父亲很是狼狈,强辩道:“谷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给我滚!滚!滚!”母亲把父亲往门外推,“我等着你的休书,我等着你的休书……”她喃喃地道,“啪”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谷秋,谷秋!”父亲在外面拍着门,“我没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是无心的……”

母亲靠在门上,泪如雨下,声若蚊蚋:“无心,有时候无心说的才是真话……”

窦昭头痛欲裂,溜下炕拉着母亲的衣角:“娘亲!娘亲!”

母亲蹲下身子,抓着女儿的双臂,抽泣着问她:“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玩吗?我和你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不好!”窦昭摇头,大大的眼睛灿若晨星,“这是我家,我要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去舅舅家!”

母亲愕然,眼泪却落得更急了。

※※※※※

晚上,俞嬷嬷劝母亲:“……您这个时候和七爷置气,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母亲坐在镜台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静水照花般的女子,答非所问地道:“……我小时候,每次来窦家,娘亲都吩咐我不要顽皮,不要惹得窦家伯母和姐姐们不高兴……有一次,佩慈带着我去摘玉兰花,我很害怕,不敢爬树,可想到母亲的话,我还是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佩慈利索地跳下了树,我却蹲在树上不敢下来……眼看着快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佩慈急起来,跑到外院去找小厮帮忙……我一个人蹲在树上,叶子毛茸茸的,还有肉肉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的……我想哭又不敢哭,怕把别人引来,害佩慈被打手心……想着就这样跳下去好了,宁愿死了残了,也不愿意被虫子爬……我闭上眼睛,下面有人‘喂’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蹲在树上?’那声音,像小溪里的水,又清澈,又悦耳。我睁开眼睛,看见个少年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着我。他的头发像上好的缎子,乌黑光泽,他的面庞,像美玉般莹润,他的眼睛,温和又明亮……我看得发呆。他却扑噗一笑,比园子里的花还好看……我跟他说,我被挂在树上下不来了。他让我等着,转身就找了架梯子来,小心翼翼地把我从树上解救下来……后来我每次来窦府,他都会在那株玉兰树下等我……送我甜甜的豌豆黄吃,还有酸酸的李子,黑黑的橄榄……有一次,是朵珍珠穿成的珠花……我把它放在贴身的荷包里,片刻也不离身……”她转过头来,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俞嬷嬷,“嬷嬷,你说,那个在玉兰树下等我的人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小姐!”俞嬷嬷捂着嘴哭了起来。

窦昭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了书评书的留言,觉得有件事得向大家解释解释才行。

O(∩_∩)O~

以窦家的门第,不可能做出卖妻求荣的事来,窦昭的妈妈是自杀不是谋杀,大家就不用脑补了!

至于窦昭为什么会被送到田庄给农妇的祖母教养,窦昭的舅舅为什么会和窦昭断了联系,这就属于剧透范围,大家只能耐心看文,从中寻找答应了。

PS:再次谢谢大家,今天的PK榜《九重紫》继续在第五的位置,真不容易啊!




丁姨奶奶进门年余都没有动静,窦昭的嫡祖母非常的着急。偶尔听说窦家田庄有户姓崔的人家,生了八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活了下来。因为孩子多了养不起,还送了两个儿子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现在又想用十四岁的长女给三儿子换亲。

窦昭的嫡祖母觉得这是天意,见过崔家的长女虽然人高马大、身材健硕,五官却不失清秀,没有商量窦昭的祖父就花了二百两银子把崔家的长女抬进了门。

十个月后,窦昭的父亲出世。

孩子刚过了百日礼,窦昭的祖父就招了窦昭的嫡祖母去,指了还在襁褓中的窦世英道:“你亲自带这个孩子,不要让那个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崔氏把他给毁了。”

就这样,崔氏被送到了窦家位于东积村那个只有一百多亩地的小田庄,直到她逝世。

所以,从本质上讲崔氏一直是个村妇。

窦昭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崔氏不仅带着她给屋后的菜园子浇水、捉虫、除草,还告诉她怎样管理庄稼,怎样养鸡喂猪……用崔氏的话来说:“学会了伺候庄稼,走到哪里也饿不死!”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窦昭,知道什么时候春播,什么时候秋收,什么时候种菜,什么时候孵鸡仔,甚至可以根据冬天的气候推断来年的天气,不像个世代官宦之家的小姐,反而像个乡绅家的女儿。

她第一次见到妥娘,刚过完十岁的生辰不久。大人们都忙着春耕,祖母和管事去了田头,她和几个丫鬟站在屋前的榆钱树下看村里的孩子摘榆钱芽。

一条毛毛虫掉在窦昭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大跳,她又捉了毛毛虫去吓唬那几个丫鬟,大家你推我搡地尖叫着,乱成了一团。

妥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发疯似的冲过来追打她的丫鬟,叫嚷着:“她是小姐,是窦家的小姐,你们怎么敢对她不敬?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

想到这些,窦昭有些激动。

继母进门后,服侍母亲的人或因资历太浅而被卖了,或是被继母以服侍过母亲有功劳为由放了籍,或是被打发回了舅舅家,没有人告诉她母亲的事。哪怕是疼爱她的祖母,也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人要向前看,总问那些有什么用?你应该多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想想嫁到济宁侯府后怎么讨你婆婆的欢心才是。”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恐惧。

母亲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大家都讳莫如深?

继母王氏的贴身嬷嬷胡氏说母亲是因为生了女儿……

那岂不是她害死了母亲?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送到乡下祖母这里来的呢?

母亲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讨厌过她?有没有后悔生下了她?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不敢问。

母亲的死,成了窦昭心头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是妥娘告诉了她真相,还在面对祖母责问时反驳道:“我不知道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是王氏害死了七奶奶,王氏是四小姐的仇人,四小姐不能认贼做母!你们这样,不是帮四小姐,是害四小姐,陷四小姐于不孝!”

窦昭至今还记得祖母脸上的震惊之色。

之后祖母什么也没有说,把妥娘留在了田庄。

母亲当年身边服侍的人何其多,可花了八年时间找到她的只有妥娘,为她仗义执言的只有妥娘!

她的性格可想而知。

窦昭现在寸步难行,急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

没有比妥娘更合适的了!

香草闻言不顾双枝的反对,主动帮她找来了妥娘。

妥娘茫然地望着窦昭,拘谨中透着几分紧张,轻声喊着“四小姐”。

这时的妥娘,年轻,红润,目光温顺且羞涩,与窦昭记忆中那个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女人是两个人。

窦昭心里酸酸的。

她问妥娘:“你,知道,我吗?”

“知道。”她小声地道,“刚才在路上,香草告诉我了。您是七奶奶的女儿,窦家的四小姐。”

知道她是七奶奶的女儿就好!

窦昭微笑着点了点头,伸了手让妥娘抱,道:“我们,去,鹤寿堂。双枝,带路。”

妥娘毫不犹豫地抱了窦昭,双枝却很犹豫,道:“要是万一……”

“我,要去!”窦昭瞪着双枝。

双枝讪讪然地笑。

一旁的香草忙道:“那我呢?四小姐,我呢?”

人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种人,有时候,长处会变成短处,短处会变成长处。

“跟着。”窦昭笑道。

香草欢喜地应“是”,在前面带路。

这下双枝想不去也不行了。

一行人去了鹤寿堂。

有小厮把他们拦在了门口:“老太爷说了,谁也不让进!”

妥娘不安地望着窦昭。

双枝束手无策,就差说“我早就说过”之类的话了。

香草则笑着上前插科打诨地喊着“哥哥”,道:“我们是奉了七奶奶之命,把四小姐送进去的……”然后朝着鹤寿堂挤了挤眼睛,“里面不是闹腾开了吗?我们这才送四小姐过来的。哥哥要是不信,不如先进去通禀一声?”

小厮不再坚持,放他们进了院门。

双枝小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万一他真的去请七奶奶示下……”

“不会的!”香草笃定地笑道,“我们不敢靠近鹤寿堂,难道他们就敢!”

窦昭暗自点头。

鹤寿堂里传来母亲有些嘶哑而尖锐的声音:“……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要纳妾,为何不直接和我说?要请了三伯向父亲说项,不过是因为你自己也明白你这样做对不起我,有失君子之德,偏又心思龌龊,被女色迷住,想万无一失,用长辈来压我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请了两家的长辈出面好好地说道说道好了……”

“七弟妹,七弟妹,”三伯父求饶道,“纳不纳妾,不过是小事。既你不同意,那就算了。何必要闹得两家长辈不安生,闹得满城风雨让别人看笑话呢?万元,你快向弟妹赔个不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弟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万元,是父亲的表字。

母亲安静下来,父亲却小声嘀咕着,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窦昭忙道:“我们,进去!”

这个时候,香草和双枝就有些害怕起来,妥娘则面带毅色地抱着窦昭进了厅堂。

鹤寿堂的人不敢拦窦昭。

“什么人?”进了厅堂,站在门口的丁姨奶奶大声喝道,表情凛然,是窦昭从来未曾见过的。

妥娘缩了缩肩,又很快站直了身子,声音颤抖又不失恭敬地道:“是四小姐,让我抱她进来……”

听到动静,满面寒霜坐在太师椅上的母亲和搓着手团团转的三伯父愕然望过来,面向中堂跪着的父亲则一跃而起,恼羞成怒冲她们喝道:“怎么回事?”

祖父并不在厅堂里。

窦昭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你做错了事,冲孩子发什么火?”她一面说,一面走过来抱了窦昭,然后柔声地问,“出了什么事?”目光犀利地盯着妥娘。

窦昭抢在妥娘前面道:“娘亲,娘亲,我要,妥娘,我要,妥娘!”

母亲想到厢房里关着的那些丫鬟,皱了皱眉。

她没认出妥娘。

把妥娘安排在府里做个粗使丫鬟混口饭吃,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根本就不会记在心上。

有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进来禀道:“三太太过来了!”

三伯父听着精神大振,只想快点把窦昭她们打发了好说正经事:“不过是个丫鬟,寿姑想要她,赏了她就是了。”说着,朝父亲使了个眼色。

父亲立刻道:“这个什么妥娘,就赏给寿姑好了。”

三伯母性情开朗,语言幽默,待人热忱。虽然不是宗妇,但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她,有什么事,总喜欢找她帮忙做中人。三伯母突然而至,母亲也猜到几分。

她也想让父亲早点打消纳妾的念头。

反正妥娘是自己府上的丫鬟,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寿姑身边的丫鬟、媳妇都被关了起来,让这个妥娘暂时照顾一下寿姑,等她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好好查查这个妥娘的底就是了。

母亲喊了俞嬷嬷进来:“把这个妥娘安置到寿姑的屋里。”

俞嬷嬷满脸的困惑,看了妥娘两眼,恭声应喏。

这么多人,还有俞嬷嬷,母亲就是想死,也会有人拦着。

窦昭并不担心,拉了拉妥娘的衣袖,示意她回去。

妥娘还沉浸在突然从一个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变成了小姐贴身丫鬟的茫然不知所措中,恩也没谢,抱着窦昭高一脚低一脚地出了鹤寿堂。

香草和双枝已得了信。

双枝恭喜着妥娘,客气地和她寒暄:“……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当差了。”

香草懊恼地低着头,表情既后悔又是沮丧。

窦昭微微一笑,指了香草对俞嬷嬷道:“我要,香草。”

香草又惊又喜。

俞嬷嬷此时和七奶奶是一样的想法,而且香草本来就在七奶奶屋里当差,知根知底,也不怕她使坏,叮嘱香草道:“既然四小姐喜欢你,你就跟着四小姐吧!记得要好生当差,不要惹四小姐生气……”

香草已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四小姐屋里的仆妇犯事被关了起来,以七奶奶的脾气,以后肯定不再用了。她得了四小姐的青眼,说不定以后能混个一等的丫鬟呢!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俞嬷嬷一转身,她就忙不迭地向窦昭道谢:“四小姐,我一定好好地服侍您……”

窦昭冲着滔滔不绝的香草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鹤寿堂:“你听着,告诉我。”



女主艰难地前行着……

PS:各位看书的姊妹,PK期间会每日一更,入V之后会加更。这样可以攒点文,免得出现《花开锦绣》时更新不及时的情况,人也可以轻松点,请大家理解。

O(∩_∩)O~




采菽笑着帮窦昭将描红的纸蒙在法贴上,然后拿了把扇子在一旁轻轻地帮她打扇。

“采菽姐姐,”窦昭笑道,“天气这么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妥娘服侍就行了。你在这里,我写不出来。”

采菽抿了嘴笑,道:“那好,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低声吩咐妥娘:“你到门口看着,有人来就咳一声。”

妥娘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支着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窦昭抽出一张纸,给舅舅写了封信:“……二太夫人说,要是把王姨娘扶正,王姨娘的爹就不会和五伯父争党首了。您要是不写同意书,就让我长大以后去告王姨娘。”

不过几句话,她没什么手劲,写了快两炷香的功夫,还好字迹尚算工整。

用细沙吸了墨,窦昭将纸折成了个小纸条,然后朝妥娘招着手,悄声问她:“你还记得彭嬷嬷要你背的地址吗?”

“记得。”妥娘小声地背了一遍。

窦昭很是欣慰,把纸条交给妥娘:“等会你去找六伯母告假……”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妥娘。

妥娘不住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闹起来的。”然后指着小纸条提醒她,“四小姐,送一次信要十两银子。您写个小纸条他们也算一封信,您写十张纸他们也算一封信,您不如多写几个字吧,这样算起来也便宜些。”

窦昭忍俊不禁,随后感慨地道:“要是舅舅还不明白应该怎么办,只知道一味地和窦家、王家置气,我写得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就此把他摘出来,免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狡诈小人得意。”

妥娘听不懂。

“你只要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窦昭笑道,“其他的,就不用担心了。”

妥娘小心翼翼地将纸条贴身藏好,服侍窦昭用过午膳,照窦昭的吩咐向纪氏告假:“小姐让我回去把她惯用的兰草枕拿过来。”

纪氏让采菽去叫辆马车陪她走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妥娘忙道,“就这一会的功夫,我走过去就行了。”百般地推辞。

纪氏起了疑心。

只是她一向不愿意多事,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却看见满头大汗在那里写字的窦昭。

小小的脸热得通红,却依旧照着她嘱吩的坐得笔直,认真仔细,丝毫不见半点的懈怠。

刹那间她心中一软。

若是芷哥儿,只怕早就扑到她怀里撒娇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就是再苦再累,也只能忍着吧?

她一改往日的脾气,等妥娘一转身,立刻叫了个叫采薇的丫鬟过来,低声道:“去,看看这个素馨要干什么?”

采薇应声而去。

纪氏就坐在窦昭身边看着她描红,不时告诉她应该注意些什么。

写完两张大字,纪氏让采菽端了绿豆汤进来:“寿姑,歇歇,消消暑。”

窦昭也有些累了,坐在那里正和纪氏喝着绿豆汤,六伯父回来。

六伯母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六伯父已沉声道:“屋里服侍的都站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瞬间只剩下窦世横、纪氏、窦昭。

这时候,做孩子的好处就显现出来。

六伯父不以为意地摸了摸窦昭的头,径直对六伯母道:“诸家请了周学正出面,要退还七弟的庚帖,母亲和小叔还在屋里僵持着,三哥让我先去看看情况,晚膳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这么快!

窦昭讶然。

六伯母也很吃惊,道:“诸家什么突然说要退亲?”

“王家的二奶奶庞氏纠集了娘家的兄弟到诸家去闹事,诸举人丢不起这个脸,闭门不出,等庞家的人一走,他连夜去州里请了周学正过来。”六伯父说着,叹了口气,“周学正和诸举人是好友,看样子,诸举人是铁了心要退亲了。”

“那你快过去吧!”六伯母皱了皱眉,“能不退亲,就最好不退亲。不然王家会更闹腾。”

“我也是这么想的。”六伯父道,“我已经派了管事去找庞老爷,他要是再这样不知深浅地闹下去,以后别想在北直隶做生意了。”

六伯母显然也赞同六伯父的主意,道:“你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把柄就是。”然后又叮嘱了六伯父几句,送六伯父出了门。

窦昭慢慢地喝着绿豆汤,看见六伯母送走六伯父之后,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呆,这才回屋。

“寿姑,想不想和我去串门啊?”六伯母问她,采薇却折了回来。

“六太太,”她小声禀道,“素馨回了西府,和四小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簪吵了起来,听那口气,好像是她要把四小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清点一遍,玉簪说她多管闲事,她说玉簪是贼。两人就打了起来……我没敢多留,赶紧赶了回来。”

只说让她去闹一番,借机把玉簪偷东西的事告诉纪氏,没想到玉簪这么大的反应,两人竟然还打了起来。

不过,妥娘身板有劲,玉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妥娘是陪她来东府的人,俞嬷嬷就是知道了也不敢把妥娘留在西府,更不要说处罚妥娘了,否则玉簪偷了自己屋里的东西讨好大庆媳妇的事就会露馅。

仆妇欺负到主家头上来了,同是主家的东府太太们、奶奶们为了杀鸡给猴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到时候就不是打几板子撵出府的事了。

窦昭并不担心。

纪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脸色大变,道:“这件事你不要做声,素馨一回来你立刻来禀了我。”

采薇应声退了下去。

纪氏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拿了本《三字经》出来,开始告诉她背诵。

夕阳西下的时候,妥娘回来了,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个兰草枕头。

纪氏单刀直入问妥娘:“你和玉簪打架,俞嬷嬷怎么说?”

妥娘喃喃半晌,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纪氏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沉吟道:“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不过,你可以写信给寿姑的舅母,让寿姑的舅母请我们府里的随便哪位太太帮着管管,我想我们府里的人都不会坐视寿姑被这样欺负的。至于玉簪,你明天一早就跟俞嬷嬷说,四小姐惯用自己的丫鬟,这两天我又要帮着六爷收拾箱笼,让她过来帮把手。我自有主意。”

妥娘见事情果然如窦昭预料的一样,心中实在欢喜,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纪氏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是个忠厚老实,我很喜欢。以后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好好服侍寿姑,自有你的好日子。”

妥娘觉得现在她过的就很好,但能得到六太太的赞赏,还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她连连点头,笑得更灿烂了。

纪氏见太阳下了山,想着窦昭在家里关了一天,就牵了她的手在院子里遛弯,信手指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告诉窦昭都是些什么。

二堂嫂和三堂嫂、五堂嫂一起来看窦昭。

纪氏正吩咐丫鬟摆瓜果,窦政昌和窦德昌下了学,白净高瘦的窦环昌和阳光四射的窦启俊也跟了过来。

“我们是来看四妹妹(四姑姑)的。”

纪氏把两人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三堂嫂脸上有光,拉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窦环昌则笑容温柔地和窦昭打着招呼:“四妹妹,你住得可习惯?东府好不好玩?”

窦昭无意和他们拉关系,佯装着腼腆的样子笑了笑。

东府的小一辈都在六房吃的晚饭。

晚上,六伯父没有回来,祖父却赶了回去。

第二天中午,传来了诸家和窦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窦昭并不觉得可惜。

一个女人,仅仅凭着这个男人愿意为妻子守制三年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可见见识也十分有限。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有去想其中深层次的原因——母亲在她的心中,是个如水般纯粹、如火般刚烈的女子,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的母亲更至真至纯,更不是谁能取而代之的。

窦昭问着妥娘的去向。

采蓝笑着告诉她:“素馨和王管事去了真定州,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按照窦昭的推测,纪氏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悄悄地帮她,为了不引起窦家人的注意,她多半会托付纪家在真定府的商铺帮着送信,而王管事正是纪氏的陪房。

她嘴角弯弯。

玉簪忐忑不安地挽着个包袱跟着采薇走了进来。

窦昭正在描红,纪氏坐在窦昭身边,像没有听见禀告似的,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一边帮窦昭打扇,一边低声细语地夸窦昭的字写得好,就这样把玉簪晾了大半个时辰,待窦昭描完了红,纪氏亲自帮窦昭净了手,又端了丫鬟们送上的莲子汤喂了窦昭几口,这才道:“你是服侍四小姐的玉簪?”好像这时才看见她似的。

玉簪两腿站得直哆嗦,热得汗透衣襟,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听见纪氏的问话,忙道:“回六太太的话,奴婢正是玉簪。”态度十分的恭谨。

纪氏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下去吧”,然后满脸笑容地舀了勺莲子汤递到了窦昭的嘴边,耐心温柔地哄道:“我们寿姑真乖,一碗莲子汤都快吃完了!”

东府里的太太们什么时候和七奶奶的关系这么好了?

七奶奶都不在了,还把四小姐捧在手心里当成宝似的。

玉簪看着,有半晌的茫然。

已有丫鬟上前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还不快退下去。”

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出了内室,耳边传来不知道谁低低的讥讽:“不是说服侍过前头的七奶奶的吗?怎么我看着呆头呆脑的,莫不是混水摸鱼混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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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正常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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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碧如牵着窦昭的手慢慢往回走。

窦昭问赵碧如:“我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赵碧如愕然,但还是很温顺地道:“只要是甜甜脆脆的东西你都喜欢吃!”

窦昭又问:“你上次来我们家是什么时候?”

赵碧如看窦昭的眼神更是诧异:“立冬的前一天。爹爹让我和妹妹来问姑姑,姑父有没有回来。我们顺道给姑姑送副九寒图,姑姑赏了我们一对珠花。妹妹还陪着你翻了半天的绳。出了什么事吗?”

窦昭摇头。

两家的关系走得如此之近,舅母要接她去和表姐们玩,她为什么会咬舅母呢?

回到正院,屋里服侍的丫鬟们都站在庑廊下,看见窦昭和赵碧如,含笑恭敬地上前给赵碧如行礼,笑道:“表小姐先请到厢房里坐会儿,舅太太正和奶奶说话呢!”

赵碧如困惑地望了一眼正屋的窗棂,柔顺地跟着含笑去了厢房,窦昭却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室,正好听见舅母愤懑地道:“……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王家要是敢来人,你什么也不要说,免得低了身价,自有我出面与那高氏理论!”

母亲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哽咽:“嫂嫂,何必!闹得沸反盈天的,反而让那王家的人有了说话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都是万元的不是。”

舅母长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妹妹就是心太软!”

母亲笑,道:“夫妻本是一体,他失了脸面,我面上也一样不好看。嫂嫂的心意我领了,还请嫂嫂回去不要跟哥哥说——不过是纳个小妾而已,难道还要惊动我娘家的哥哥给窦家脸上贴金不成?”

“我知道。”舅母道,“到时候我一个人悄悄过来就是了。”

“多谢嫂嫂。”母亲道,“我倒觉得,这件事越是悄无声息越好。”

舅母点头。到了腊月二十二,果真一个人来的。大伯母问起来,舅母只说舅舅要闭门读书,大伯母也不多问,携着舅母的手去了花厅,和三伯母、四伯母、六伯母等姻亲见礼,又凑两桌马吊,赌起钱来。窦家的女眷上桌的上桌,看牌的看牌,欢声笑语的,十分热闹。

外面也只请了父亲的几位兄长,大家说着话,喝着茶。

王家没有来人。

抬王映雪的轿子直接停在了花厅,穿着粉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的王映雪由个丫鬟扶着下了轿,在花厅给母亲敬了茶,成了礼。

俞嬷嬷领着王映雪去了栖霞院,花厅里的人打牌的打牌,说笑的说笑,一直闹到了三更,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王映雪松了口气。

扶王映雪的丫鬟嘴撅得老高,不满地道:“小姐不该劝大奶奶,您看,这哪里是办喜事的样子?”

“休得胡说。”王映雪皱着眉头喝斥那丫鬟,“我给人做妾,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成?大奶奶来了,也不过是白白受辱罢了。你以后说话当心点,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僭越的话,我立刻送你回南洼。”

丫鬟听着,立刻红了眼睛,曲膝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映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叮嘱丫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切记不可惹是生非。”

小丫鬟唯唯应是。

有人通禀道:“七爷来了!”

王映雪眼睛一亮。

窦世英快步走了进来。

王映雪忙迎了上去,曲膝行礼道:“七奶奶……知道不知道?”

“知道!”窦世英笑道,“就是她催我过来的。”

王映雪闻言有些激动:“多谢七奶奶全了我的颜面,我以后会把她当嫡亲姐姐般尊敬的。”

“难道从前你没有把谷秋当成嫡亲姐姐啊?”窦世英开玩笑道,“我早跟你说过,谷秋是很贤淑的人。”

王映雪笑容滞了滞,道:“这件事,是我不厚道,我亏欠谷秋姐姐良多,怕她烦我,纵然心里把她当嫡亲姐姐一样,却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当嫡亲的妹妹……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我到底不如姐姐那样宽怀大度。”

窦世英呵呵地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王映雪目光微沉,但很快恢复了笑意。

迎了灶王扫了尘,就到了大年三十。

东、西两窦一起回北楼村祭祖。

王映雪低眉顺目地跟在赵谷秋身后,有人的目光落在王映雪身上时,牵着母亲裙子的窦昭就会甜甜地喊“王姨娘”,众人恍然,纷纷夸奖王映雪的模样儿好,俞嬷嬷就在一旁解释:“是南洼王家的姑娘。”羞得王映雪脸皮紫涨。

母亲就喝斥了俞嬷嬷几句,再有亲戚问起王映雪,俞嬷嬷再不也多说。

窦昭只恨自己年纪小。

王映雪感激地望了母亲一眼。

母亲视若无睹,继续和族里的亲戚们说笑。

可王映雪的身份还是传了出去。

春节期间,王映雪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给亲戚们拜年:“都是正经的奶奶,我跟着,不太合适。”

俞嬷嬷笑着劝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奶奶有王姨娘在身边,一来有个伴,二来也有个服侍茶水的人。”

王映雪十分尴尬,父亲不由皱眉,朝母亲望去:“这可是你的意思?”

母亲低头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王姨娘就留在家里吧。也免得动了胎气!”

父亲欲言又止。

母亲抱着窦昭出了门。

父亲立刻就跟了过来,低声道:“你这样,只会让亲戚们看笑话。”

“我知道了。”母亲面无表情地道,“等孩子出生了,我要不要跟亲戚们说是早产呢?”

“你!”父亲怒目而视。

母亲已快步上了马车。

父亲跺了跺脚,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窦昭把自己埋在车厢里的大迎枕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母亲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

这种事虽然琐碎,却让人心烦。

好比一只落在身上的跳蚤,你不理,他咬得你浑身痒痒,你要是把他当个事,又说不出口。

父亲不是说要把王映雪送到庄子上去吗?

等过完了年,得提醒父亲一句才是!

窦昭琢磨着,迎来了三岁的生辰。

父亲、母亲、王映雪、祖父、祖母、丁姨奶奶、舅母、几位伯母都送了生辰礼物给她,母亲以寿面回礼;家中的仆妇在院子里给她磕头拜寿,母亲赏了他们每人五钱银子。他们欢天喜地的,比过年还要高兴。

元宵节收了灯,风吹在脸上没有了寒意。

该春耕了。

窦昭在心里道,吵着母亲要去看祖母。

母亲很惊讶:“过年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

“没说成话。”窦昭道,“祭祖的时候祖母远远地站着,吃年夜饭的时候祖母一声不吭,爹爹又要我陪着祖父守夜……大年初一我去给祖母拜年,她已经回田庄了。”

“她不是给你留下压岁钱了吗?”母亲笑着从水晶盘子里拿了朵桃花插在了窦昭的丫髻上,“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打鬼主意。”窦昭嘟呶着,心里却道,祖母死后,把田庄留给了她,她安排了得力的人管着田庄,花了很多心血,才能旱涝保收,是她为数不多的颇为得意的几件事之一。

这辈子她虽然没有被送去田庄,可她对祖母、对田庄却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过几天再带你去。”母亲见窦昭不高兴,道,“等过几天各个田庄的春耕完了,你父亲会和管事去巡庄,到时候我们和你父亲一起去。”

祖父不喜欢祖母,这在窦家不是什么秘密。为了不触犯祖父,母亲和窦家的人一样,选择了对祖母视而不见。

窦昭想到那个慈蔼的妇人,心里很难过。

母亲笑道:“我带你去舅舅家玩吧?我们有些日子没回安香了。”

窦昭注意到母亲每次说起娘家,总喜欢用“回”字,好像窦氏不是她家似的。这好像也是很多女子的通病。不过,这不包括窦昭。

她嫁到魏家后,只觉得长舒了口气,人都精神了很多,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把窦家当娘家的缘故?

窦昭思忖着,和母亲去了安香。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规矩。

舅母得了信,领着两个表姐在大门口等她们。

大表姐赵碧如窦昭已经认识了,二表姐赵琇如,今年九岁,三表妹赵璋如,今年五岁。她们姐妹长得都很像,不过赵琇如腼腆,赵璋如活泼,一看见窦昭就拉着她往屋里跑:“彭嬷嬷炒了糖板栗,娘亲说要等你来了一块吃!”

窦昭被她拽得趔趄了一下,只得跟着她往里跑。

妥娘连忙跟了过去。

大家哄堂大笑地进了大门。

赵家在村头,黑漆铜环门进去后左手是马圈,右手是个草棚,堆着板车和家具。左右两间厢房住着几户长工,进了二门,迎面是五间的青砖瓦房,左右是三间的厢房,窗棂上糊着白色的高丽纸,台阶旁是合抱粗的老槐树,干净整洁,宽敞气派。

母亲和舅母刚刚进屋,赵璋如就拉着手端糖炒板栗的彭嬷嬷衣襟闯了进来,还回头催着窦昭:“快点!板栗凉了就不好吃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好不容易坐定,赵碧如和赵琇如颇有姐姐风范地剥着板栗给窦昭和赵璋如吃。

母亲和舅母则坐在热炕上说话:“算算日子,大哥应该进场了吧?”

“嗯!”舅母有些担心,“要是这次还中不,又得等三年。”

母亲听了沉吟道:“我听俞大庆说,嫂嫂前些日子卖了十亩良田……”

舅母脸一红,低声道:“是年前借下的,我没敢跟你哥哥说,你哥哥去了京都才卖的田,补了之前的亏空……”又快语道,“妹妹不必担心。我还有些陪嫁,只是都上了册子的,怕你哥哥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没敢动。”



明天又要开始上班了……~~~~(>_<)~~~~




前世,父亲春闱二甲十三名,今生,是第十六名,没有上一世的成绩好。

是不是因为这一世王映雪的事牵扯了他更多的精力呢?

窦昭胡乱猜想。

二太夫人却很遗憾。

她对窦世横道:“万元的运气真好!如果你今年也去参加春闱,说不定也能金榜提名。”

自从出了王映雪的事之后,窦世英在窦家人的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能之辈。他虽然考中了进士,擢选了庶吉士,但二太夫人还是觉得他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才学。

有这种想法的,窦家并不只二太夫人一个人。

窦世横不免有些恼怒,道:“万元读书向来聪明,只是没有像别人那样读死书,死读书。有谁单靠着运气就能考过了会试、殿试又选了庶吉士的?”

二太夫人默然,但心中却始终不以为然。

窦铎则是喜出望外。

他将喜报张贴在了自家的大门上,享受着行人仰视的得意与自豪的同时,写了封信给王行宜报喜。

王行宜的日子却过得有些苦闷。

去冬今春,他先后几次击退了蒙古人的进犯,在西北,威望一时无二,房师也很高兴,皇上甚至提出让他任陕西巡抚,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下来。

他怀疑是因为上次窦世枢回乡的事让房师觉得他还不够沉稳,还需要磨练两年。

王知柄嘟呶道:“早知道这样,当时您就应该赶往京都跟曾大人解释一番的。”

“事实俱在,一解释,我们就落了下乘。还不如就这样,让大家都知道我王行宜磊落坦诚,敢做敢当。”

话虽如此,他还是写信给自己在京都最好的朋友,同时又是曾贻芬女婿的翰林院侍讲郭颜:“……家贫至此,女儿失足,每每想起,泣不成声。万幸归于北楼窦氏七子,嫡妻病逝后,有意将女儿扶正,我虽觉不妥,但想起女儿受我不教之苦,纵是苦胆,我亦甘愿饮之。”

现在看来,这封信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想到这些,王行宜不由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吩咐儿子:“就把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吧!”

扶正和娶亲不同,不用采征纳名,也不用下聘订期,在家里摆上几桌酒,请了亲戚,让妾室穿了代表正室的正红色吉服给来喝酒的亲戚敬酒,重新定下名份即可。

王知柄应喏,代父亲回了封信,盖上了王行宜的私章。

窦铎将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二。

窦昭压根没准备给王映雪磕头敬茶喊母亲。

她让妥娘给祖母带信,说要去看祖母。

祖母那边迟迟没给回信。

窦昭手里有银子,让妥娘悄悄地雇了辆车:“……吩咐车夫五月二十二日的卯时在西府后面的巷子口等,那个时候三堂嫂正好带着东府帮忙的人过去,王映雪的正日子,她不能随意出门,丁姨奶奶、胡嬷嬷都会出面接待三堂嫂等人,我们就趁着那个机会走。”

妥娘点头,道:“我帮小姐收拾箱笼。”

“收拾什么箱笼?”窦昭道,“只贴身带几张银票和几两碎银子就行了。到时候安顿下来再回来搬箱笼也不迟。”

妥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窦世英回来了。

给六伯父带了几坛董酒,给六伯母带了几匣子京式点心,给窦政昌、窦德昌兄弟带了几方砚台,窦昭和窦明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玩偶。

窦明欢喜得不得了,抱在怀里不放手。

窦昭觉得这个玩偶还没有六伯母送给她的精致,道了声“多谢”,让妥娘收了。

长女懂事却疏离的样子,让窦世英有些难受。

给二太夫人问过安后,他专程来看窦昭。

窦昭正在纪氏的指导下描红。

见窦世英折了回来,纪氏借口去给窦世英沏茶,把书房让给了窦昭父女。

窦昭从书案后面走出来,直直地站在那里对窦世英道:“二十二日那天,我想去看崔姨奶奶。”

窦世英愣住。

窦昭目不转睛地望着窦世英的眼睛。

屋子里静寂如空。

良久,窦世英声音有些嘶哑地问女儿:“为什么?”

“我不想叫一个姨娘做母亲。”窦昭正色地道。

窦世英沉默了半晌,说了句“知道了”,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窦昭没有琢磨父亲的想法。

如果父亲同意她去祖母那里,对她而言,不过是事情变得简单些;如果父亲不同意,她也一样能达到目的。

就凭祖母给她送的那袋子榆钱芽,她笃定只要她到了田庄,祖母就会收留她。

窦世英神情有些恍惚地回到了家中。

高升在门口等他。

“七爷!”他上前给窦世英行着礼,低声道,“崔姨奶奶刚才差人来报信,说她病了,想让四小姐去田庄陪陪她。”

窦世英非常意外,忙道:“送信的人呢?”声音紧绷,显得有些慌张。

“我留了他在厨房里吃饭。”高升道,“老太爷,没有答应。”

窦世英“嗯”了一声,匆匆去了厨房。

昏暗的厨房里,崔大正捧着碗呼拉拉地吃着面条。

他是崔氏的大侄儿,今年刚刚二十岁。

“七爷,”他丢下了碗筷站了起来,神色比较拘谨,喃喃地道,“崔姨奶奶说,要是遇到了七爷,就跟您说一声,她没什么事,就是想把四小姐接过去住几天。”然后强调,“住几天就送回来!”

在窦世英的心目中,崔姨娘是个非常好强的人。自从父亲把她送到了田庄,她就再也没有主动和窦家的人说过一句话,更不要说插手窦家的家务事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困惑,对崔大道:“那好,你今天晚就在这里歇了,明天一早护送四小姐去田庄。”

崔大“哎”了一声,咧了嘴笑,笑容憨厚。

眼睛好像被刺痛了般,窦世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他去见了窦铎。

窦铎正兴高采烈地摆弄着一盆文竹,看见窦世英,他放手中的喷壶,笑容更盛了:“见过你二伯母了?”

“见过了。”窦世英道,“我还碰到了崔大。”

窦铎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让他住下了,”窦世英像没有看见一样,语气依旧温和地道,“明天一早护送寿姑去田庄。”

“咚”地一声,喷盆被掷在了地上,水溅得四处都是,有几滴落在了窦世英的衣角。

窦世英毫不在意,道:“爹爹,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我只请了十天的假,为了赶路,有两天都没有合眼了,我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弯腰行礼,退了下去。

窦铎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

窦昭知道祖母“病”了,心里很愧疚。

她知道,如果祖母真的病了,父亲的表情不会这样轻松。祖母完全是为了她才装的病。

窦昭给菩萨上了三炷香,求菩萨保佑祖母长命百岁。

窦世英听着女儿的喃喃自语,很是震惊,半晌才道:“你,你是不是……”

望着女儿稚嫩的脸庞,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好。

王映雪一旦成了她的继母,就会占了大义,她若是继续装聋作哑,只会被王映雪摆布。

窦昭决定慢慢地露点锋芒,逼迫王映雪对她的事退避三舍。

所以见窦世英起了疑心,她索性道:“是我请崔姨奶奶接我去田庄的。”

窦世英张口结舌。

窦昭懒得理他,指使海棠把她很喜欢的那尊福禄寿禧的瓷像装进箱笼。

那瓷像寓意喜庆,颜色艳丽,祖母肯定会喜欢。

她又去看了给祖母的桂圆干。

个顶个的又大又甜。

窦昭满意颔首,赏了办事的小丫鬟几分碎银子。

小丫鬟喜出望外,谢了又谢。

窦世英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大方,淡定从容的女儿的,里升起股怪异之感。

女儿好像剑兰,本应养在温室里精心照料,慢慢长大。可突然间,她被丢到了一场急风骤雨中,只好随着身边的野草一起在暴风雨中挣扎,并在挣扎中很快长高、长大……而自己,就是那场急风骤雨……

“寿姑,”他问窦昭,“你想不想回家?”

他想让女儿重回温室。

“不想。”窦昭很干脆地道,“那个家里乱七八糟的,看着就让人心烦,我还不如跟着六伯母、崔姨奶奶两边住着。”

窦世英语塞。

父女俩一路无语地到了田庄。

祖母站在路边翘首以盼。

看见父亲,她的眼眶湿润起来。

“听说你中了进士,”祖母笑道,“你真行!”

父亲微微地笑,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模样。

祖母低头和窦昭打着招呼:“寿姑。”

那慈爱的表情,曾伴着窦昭度过了无数个漆黑的长夜。

窦昭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籁簌落下。

“崔姨奶奶,”她抱住了祖母,“桂圆干,很好吃!”

祖母一愣,随后紧紧地抱住了窦昭。

※※※※※

祖母的田庄,和记忆中的一样。

绿油油的庄稼,平整的土路,村头合抱粗的老槐树树冠如伞,坐着三三两两的妇人,说说笑笑地做着针线活,还有几个孩子在一旁打闹。

看见有人进村,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打量着。

窦昭亦盯着那些人看,想在其中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不过很可惜,前世今生时隔二十几年,这些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

马车很快在祖母的青砖瓦房前停了下来。

一个干净利索的妇人上前撩了车帘,祖母亲自抱着窦昭下了车。

铺着青石的院子,糊着白纸贴着窗花的窗棂,还有牲口棚里安安静静地嚼着青草的小马驹,都是这样的熟悉,只是墙角少了一株她亲手种的李子树。



姊妹们,在亲戚家吃了饭,出来的时候的士收了班,说是快过年了,要提前收班,然后我们一路走回家……

这几天要走亲戚,晚上的更新可能不太准时,向大家请个假。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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