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傅临洲出来了,伤口已经处理完毕。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在兜里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陶月的电话。
陶月一般不轻易联系他,傅临洲看了眼不远处低着头呆呆看着自己脚尖的女孩,接通了电话。
“先生,我联系不上小荷了,您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找她?”
眼下已经快午夜十二点,山荷一早出门时,陶月就嘱咐她早点回来,结果她从傍晚一直等,也没等她回来。
期间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看新闻才知道港口那一片发生爆炸了,想起山荷出门时说的也是要出海去玩,陶月急得不得了。
她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找傅临洲帮忙。
“我打了一晚上电话,她都没接,听说今晚外面出事了,我怕小荷她……”
陶月说着说着,竟带上哭腔。
傅临洲打断她:“她和我在一起。”
陶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山荷怎么会和傅临洲在一块。
关于傅临洲,她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山荷尽量不要和他有什么牵扯的。
可是傅临洲才回来第二天,这不知道怎么就又走到一处去了。
“一会带她回去,先这样。”
傅临洲说着挂断了电话,彼时山荷已经站了起来,隔不远,就那样望着他。
傅临洲走过去,淡漠地问了一句:“手机丢了?”
“嗯。”
山荷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忍住想要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的念头,只是垂着眼,声音低低的。
傅临洲又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方才在车里光线昏暗还没看出来,皮肤这么白,脸上和身上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却仍是柔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肩上挎了个略迷你的米色棉麻布包,凌乱的短流苏,胳膊和膝盖上都挂了彩,配上她副刚从土堆里挖出来的模样,活脱脱的——
流浪风。
傅临洲又侧头看了眼一旁的萧烈,质问的语气:“我在里面的时候,她这伤口不知道喊人处理一下?”
萧烈又跟着傅临洲的目光流转至山荷身上。
还别说,要不是傅临洲提醒,他压根都没留意到。
那么一丁点伤口,统共才两处,没他指甲盖大小,她自己也不哭不喊的,哪里算得了什么大事。
萧烈不以为然:“这算什么伤口?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他跟在傅临洲身边八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就这点伤,他要拿出来说道都觉得有损面子和气魄的程度。
傅临洲似笑不笑的:“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的?”
萧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临洲这是要怜香惜玉了,连忙收起那吊儿郎当的样。
“我去找护士。”
-
的确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简单清理了下创口,消了毒上了药。
山荷又跟着出了医院,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山荷仍是萎靡的状态,心里记挂着不知去向的蒋舒然。
她忽然想起傅临洲手下那么多人,是不是可以求他帮忙找找蒋舒然。
想到这里,又感觉有点希望了。
她侧头看了看傅临洲,小心翼翼地问:“傅叔叔,我有个朋友,刚刚在港口那边走散了,您能不能帮我找——”
“不能。”傅临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十分钟前,陶月打电话让他帮忙找她那宝贝女儿。
现在,这个宝贝女儿又让他帮忙找朋友。
母女俩真当他有求必应了?
山荷愣了愣,眼底那点光又黯淡下去了。
傅临洲看着更觉得莫名其妙,蹙了眉:“我这一枪是为了救你才挨的,你不关心关心我,反倒是问起其他人来了?”
心心念念牵挂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人人都有人牵挂,也有人可牵挂。
偏偏他不知其中滋味。
山荷被他问得有点懵。
傅临洲这样的人,和蒋舒然能一样吗?
蒋舒然不过十八岁,被迫暴露在那枪战中,脚步稍慢了一点,分秒间几乎都有可能没命。
而傅临洲,肩宽个高,凌厉不凡,即使中了枪,都能面不改色去杀人,甚至威胁她要把她扔下车。
这样的男人,哪里需要她的关心。
可是他既然开口了……
“那……”山荷思索了一下,万分诚挚地看着他,“傅叔叔,你还疼吗?”
“……不疼。”
傅临洲是真不疼,局部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呢。
他笑了,忽然又有些自嘲。
向一个小孩讨关心,左右不过是口头一句不痛不痒的探问,什么也帮不上。
他原本也不需要。
这时耳边又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山荷和傅临洲循声望过去,是前座的萧烈兜里那部手机在响。
萧烈摸出手机一看,眼熟,似乎是刚刚山荷播出去的号码。
他把手机递到后面:“你朋友?”
山荷一眼便认出来那号码,的确是蒋舒然的,她喜出望外,连忙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舒然?”
“小荷?这么多未接电话,你的号码又打不通,我就猜到刚刚可能是你打来的?你现在在哪?有没有事啊?”
“我现在很安全,你呢?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现在已经回家了。”
山荷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又感觉旁边那人正定定地瞧她,情绪不明,她没再细讲,囫囵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交还给萧烈。
她结束通话,傅临洲的目光却并未挪动。
求他帮忙被他拒绝后还神情恹恹的,接到电话时却又欢欣明媚起来。
高兴时会笑,印象中,这还是傅临洲头一回见她这样开心。
笑时眼睛弯弯的,眼尾愉悦地往上扬起,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嘴角会有莞尔的弧度,清浅甘甜的样子。
其实,长得倒还不错。
山荷被他瞧得毛骨悚然。
越发觉得这人身上邪性重,看她时那眼神见不到底的,一道深渊。
一路无言。
回到庄园时,陶月焦急地迎了上来,见到傅临洲满袖的血迹,生生被吓了一跳。
山荷跟在后头,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挂了彩。
但当着庄园内那么多佣人,她没开口询问。
傅临洲进了卧室就吩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