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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陆清泽知乎

佚名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重生了,一睁眼,容珩俊颜如玉,正淡笑看我。我腾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疾言厉色,「狗贼受死!」另一只手本能摸向腰间,原本悬挂匕首的地方……空空如也!再一低头,一身绫罗软纱,身段窈窕婀娜,哪里还是我的身子!

主角:孟婉陆清泽   更新:2022-09-10 22: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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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婉陆清泽的其他类型小说《孟婉陆清泽知乎》,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重生了,一睁眼,容珩俊颜如玉,正淡笑看我。我腾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疾言厉色,「狗贼受死!」另一只手本能摸向腰间,原本悬挂匕首的地方……空空如也!再一低头,一身绫罗软纱,身段窈窕婀娜,哪里还是我的身子!

《孟婉陆清泽知乎》精彩片段

我重生了,一睁眼,容珩俊颜如玉,正淡笑看我。我腾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疾言厉色,「狗贼受死!」


另一只手本能摸向腰间,原本悬挂匕首的地方……空空如也!再一低头,一身绫罗软纱,身段窈窕婀娜,哪里还是我的身子!


容珩被我压在下头,懒洋洋笑着,「婉儿,瞧你方才睡得熟,魇着了?」


我盯着容珩的脸,神色怔怔。


死前刀刃划过脖颈的森凉尚未散去,长阶孤影,幽深宫墙犹在眼前。我叫江长娆,承锦四年七月初八夜,自戕于慈宁宫,享年二十三,死时,位及太后,有一养子。


眼前这位我也认识,三皇子容珩,我的宿敌,谋划多年都没能整死他,命硬得很。最终我棋差一招,兵败被囚。容珩赠了我三尺白绫,一壶毒酒,一柄青刀,让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方式,自行了结。


我选完了,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婉儿……婉儿……


脑中一根弦紧紧崩起,于最紧时乍然崩断,沉落渊薮。


容珩的走狗孟婉?!


那个起于微末,于烟花之地广布眼线,屡次坏我好事的孟婉!


我摸着自己的身体,心沉入谷底。这该死的凹凸有致……


一时间,给我把刀,我都不知道是先捅死容珩好,还是捅死自己好。


容珩温柔地替我将发丝刮到耳后,「婉儿,明日太后发丧,你替本王瞧一眼吧。」


轰!


此话如洪流回笼,撞得我魂飞魄散,我再也支持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手一软,跌在容珩怀里。


我不光重生了,还重生在自己死去之后。


容珩温热湿润的鼻息软绵绵吹进我的耳朵,淡淡的木梨香清晰可闻,他揽住我的腰肢,指尖拂过我的眉眼,笑着问「方才还要杀我,这会子又不杀了?」


这温润的语气,话里藏刀的性子,真切地提醒我,不是在做梦。


一朝云端跌落,我勉强定了定心神,犹如丢了三魂七魄,恍惚道,「方才妖妇入梦,欲取王爷性命。那话,是对她说的。」


妖妇是前朝众人对我的蔑称。


谁叫我这个太后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年先帝病危,我云英未嫁,作为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被选进宫中冲喜,先帝一连临幸了六个妃子,我是第七个,那一夜我跪在床前,身上的锦褥纹丝未动,眼睁睁看他纵欲过度咽了气。事后从匾额后边扒出了遗诏,皇位传给了六岁的容谚,去母留子,宰丞辅政。


先帝是个狠人,临走前对我说,他睡过的女人,要通通陪着下去,我这样来不及侍寝的,就算了。


后来,容谚的母妃逼上头来,非要我代她去死。她说,容谚的母妃,必须是太后。


我在宫墙下坐了一夜,想明白了。先帝在容谚的亲娘和我里,选了我。天明儿,我提刀进了殿,一刀捅进贵妃的肚子里,鸠占鹊巢,成了太后。自那以后,我只有一个目的,辅佐容谚坐稳皇位,清逆臣,诛叛党,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可惜这一切,都被容珩毁了。


当年存了私心留他一命,终是养虎成患。


容珩尤自笑看我,刮刮我的脸颊,一副宠溺模样,「年纪轻轻的,满肚子心事,从前你黏着我听你讲,现在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我回神,心底一阵恶寒,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我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想让他看见我细微的表情。纵使龙潭虎穴多年,遇上这样奇诡的事,我慌啊。我刚才干了什么?我说,狗贼受死。


「王爷,人死如灯灭,还看什么呢……」


容珩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枕着手臂道,「去看看她死透了没。」


死透了吗?


我笑了笑,「那必然是死得透透的。」


容珩忽然凑到我耳边,笑道,「婉儿,你不对劲。」


我脖子一冷,容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我的后颈,我装作喝醉了酒的模样,死死贴在容珩胸膛上,笑呵呵道,「王爷,妖妇可怖,人家没缓过劲儿来。」


说这话时,我的手已经悄悄探在他的颈子旁,若他想杀我,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容珩手划过颈后的骨节,拉住我的领子轻轻一提,笑出声,「你抢什么?本王是说,你这衣裳带子,系得不对劲。」


我的手倏然松垮,随意地藏进被褥里。容珩啊容珩,看他是雾里看花,像花,却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稍有松懈,便被刮得皮肉不剩。


从前我依靠诸多势力与他纠缠,勉强打个平手。今夜与他对上,鼻息交融,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可怕。


容珩哼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背,「叫你贪杯,起来罢,压得本王难受。」


我避他如蛇蝎,巴不得离远一些,从榻上爬起来,偏头,余光扫见了一壶酒,桌上杯盏倾倒,若隐若无的酒香在我鼻尖打转。


有趣……一滴香……


先帝最后,就是靠这个吊着一口气快活了不少日子。


孟婉想做什么?对主子暗生情愫,功成之夜,霸王硬上弓?


那孟婉是怎么死的?我动了动腿脚,不疼不痒,不是死在那事儿上的。


容珩解了困,曲起一条腿坐起来,我被锁在两腿之间,下不去,只好一扯嘴角,柔声道,「王爷好坏,奴婢睡着了,您也不喊我。」


容珩好整以暇地看我。


看得我心里又是一突。


他在一片昏黄的烛火里,伸手轻轻挑起了我的下巴,「婉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江长娆附身了。」他啧啧叹着,露出后怕的神色来,「方才给你把刀,你是不是就捅进去了?」


我心一沉,容珩太精,一句话就让他起了疑。甚至让我去瞻仰自己遗容,看看死透了没。


容珩也不打算听我回答,仰着头,沉沉的眸色越过山岚冷月,望向远方,「呵……狗贼,婉儿,你好的不学,偏学了她骂人,叫我心寒。」


我哂笑,「王爷宽心,那贼妇便是一身枯骨从坟里爬出来,也成不了大事。」


容珩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欣然自喜,他神色不变,枯坐床边宛若一座雕像,喜怒不形于色。


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原地坐化了,容珩才收回了目光,声音缥缈不可闻,「便是她一身枯骨,也要亲眼看着她烧干净了,化成了灰,我才死心。」


我忍着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点头称是。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容易重来一回,我将他伺候好,说不准容大爷一高兴就能放我远走高飞。


「婉儿,你想什么呢?」容珩看透了我,笑得如沐春风,「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本王身边,替本王做事。」


我一直提防容珩对我心生歹念,可容珩却像搭错了筋,拉着我在风口坐了一夜,演了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戏。


他总是出其不意地试探我,我借着撒酒疯,晕晕乎乎闭口不言。后来被他惹毛了,开始言辞激烈痛骂江长娆不是东西。每当这时,容珩便笑看我,骂到兴头上,还为我鼓掌喝彩。


「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婉儿骂起人来妙语连珠,不带半个脏字?」


我可真是开了眼,为了跟我上辈子撇清关系,我旁征博引,借鉴了前朝文官痛批之词,加以造句,便骂得精彩绝伦,不带重样。


我含蓄道,「王爷谬赞,都是您教得好。」


天明,容珩终于肯放了我,从榻上站起身子,一步迈下去,施施然跑到炉子边添炭火。


我抖落一身寒气,跟上前去,「王爷,此事还是奴婢来吧。」


我伸手握住了炭钳,容珩的手还没撤下去,抬起眼来笑意浅浅地看着我,「喝了酒,连本王的忌讳也忘了?」


我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依稀记起,有一年我与他被大雪封堵在御书房里。那日天冷,雪下得沉,稍时便及膝盖深。


彼时身边没伺候的宫人,我便顺手将炭给添上。


容珩那时瞧我,像看一个死人。


我当时估摸,容珩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做个添炭小厮,怕别人抢了他饭碗。我与他关系不好,他怎么看我,我便怎么瞪回去。


如今被他沉沉的目光盯着,我直接跪下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王爷恕罪,奴婢斗胆弄来一滴香,肖想王爷恩宠,不成想自食恶果,今晨脑子便不清醒了,日后恐难当大任。王爷能否念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


「留你个全尸?」容珩一边戳弄炭火,一边接话。


他见我沉了脸,愉悦道,「婉儿,我放你走了,江家未必肯放你。我为你遮风避雨,你反倒向往外面的风雨飘摇。当年在外头吃的苦,都忘干净了?」


江家……


我怎么将本家给忘了。


那夜孟婉亲自将白绫和青刀送进慈宁宫,依着父亲的性子,即便容珩不放人,他也得派刺客来取孟婉性命。


眼下的确不是离开容珩的好时机。一则,我得让父亲知道,我还活着,以免老爷子被仇恨蒙了眼,乱杀一气。二则,孟婉前半生依附容珩而活,知道他太多秘密,不断干净了,容珩自己就会杀人灭口。


「王爷提携之恩,婉儿没齿难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其实,只要不动江家,随他篡权夺位,还是杀人放火,都与我无关。重来一回,若不能混吃等死,就选个大腿抱。我瞧容珩就不错,不光我自己抱,还得拖家带口地抱。


容珩添完炭火,炭钳被咣当一声,扔回盆里。


他伸手,我立即递上帕子,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手,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我心生怅然,上辈子,我不是没肖想过容珩。想我妙龄年纪,困守宫墙,除了问朝理政,就是今儿瞧瞧哪家公子好看,明儿想想如何才能提拔几个好看的拎到眼前来。


在容珩尚未崭露锋芒前,我与他,其实和平相处过一阵儿。


容珩搭着帕子,笑着问我,「还愣着做什么?江长娆都出京了,你若不去送她一程,当心夜里来找。」


入宫多年,与亲人相见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连脚步都急促起来,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跤。


「急什么?」容珩瞧我的笑话,「江长娆活着斗不过本王,死了还能找上门来?」又在我身后懒洋洋揶揄,「你穿成这副样子走出去,是要逼着本王纳了你?」


我才想起孟婉这傻缺为了勾引容珩,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动作一大,便是玉波横颤,遍体生香。


到底不是我自己的身子,没太大执念。我走进屋里,当着容珩的面,换过了衣裳。容珩倚着屏风,眼前美景自是一览无余,笑道:「本王有些后悔了,昨夜是哪根筋搭错了,偏要与那柳下惠赛个高低。」


孟婉的身段,真是万里挑一的软,当年她初踏京城,舞姿婀娜妖娆,引得一众官门子弟为她寻花问柳,一掷千金。


京中总有人说,她出身低贱,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若入宫为妃,母家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偏这么个美人,早就被容珩收为己用,不承想,还是个清白身子。


我慢条斯理地裹上衣服,学着孟婉的样子替自己簪好头发,「王爷高风亮节,可莫要笑话奴婢了。」


容珩笑眯眯地揣着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上一个说本王高风亮节的,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当年他党同伐异,逼我放权,我恼羞成怒,只说「殿下真是高风亮节,本宫望尘莫及。」


末了,换来他赐死的老三样儿,让我自己选。


「王爷,我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我打扮好,兑了口脂用小指沾了往唇上一抹,镜子里的人霎时间少了风尘,多了娇俏,「旁人嘴里没好话,奴婢却是真心『夸』您呢。」


京城外的土道上,我骑着马,尘土四起,将将赶上了送葬的队伍。小皇帝素来与我不亲厚,以为不过是草席卷了送乱葬岗去,乍见这般大的阵仗,我惊了惊。


唢呐吹得震天响,悲切哀痛,纸钱被一束束抛向高空,伴着秋风,竟升起几分悲凉。我前夜自戕而死,下手的时候生怕不够利落受二遍罪,便将短刀抵了门墙冲进脖子里,流了好多血,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替我殓尸时,可还受得住。


举目四望,为首抱着牌位,一身麻衣,冷着脸走在前头的,不是我大哥江鹤又是谁?


我打马上前,张了张嘴,半晌,只憋出个,「江公子,节哀。」


江鹤淡淡扫我一眼,带着杀意,吐出一个字,「滚。」


旁边的素色马车里,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咳嗽,我扭头,父亲坐在里头,帘子敞着,初秋的凉风吹起他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冻得嘴唇发紫。


他容色缟素,双目腥红,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似乎自我死后,就没睡过安稳觉。母亲呢……她没跟来,大概忽闻噩耗,在家里一病不起了。


我眼角酸涩,想劝他放下帘子。


他望过来,与我对上眼,满目森凉,「怎么?容珩还想让你来瞧老夫的笑话!你告诉他,有我在一日,他就别肖想那个位子!六皇子即便不是长娆亲生的,老夫也得替她在九泉下争口气!呸,狗屁东西!别在这碍眼!」


我爹护短,往日里笑眯眯地小娆小娆唤个不停,这还是头一次,我被他指着鼻子骂。


我鼻头一酸,扑哧笑出来。


江鹤锵一声脆响,拔出剑来指着我,「你还敢笑?」


我这才意识到,此情此景,人家女儿躺在棺材里,你风尘仆仆而来,拦在亲眷面前,笑出声来,何等狂妄!何等失礼!


我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江大人中气十足,小人便放心了。」


这话用孟婉的嘴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我爹一口气没上来,朝着我扔过来一个茶壶,「我去你奶奶的!」


多说多错,我打马往回走。


其实我并非不愿与他们相认,苦主尸骨未寒,凶手站在坟头痴人说梦,不是江家人脑子坏了,就是我脑子坏了。


临走时,厚重的棺椁与我擦肩而过。上好金丝楠木,风光尊贵。看完心里压了块石头,挑去眼角一抹微微凉意,不知不觉,就走到城门口。


秋风吹来,我眨眨眼,容珩身长玉立,站在城外。


远处青山碧水,高风山岚,比不过他一席素衣来得清贵高雅。乌发浅披,眸光黯淡,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燥郁。


我以为他在等我,可骑着马这样大的动静,都没将他惊回神。我下马,陪他站在那儿,直到送葬的队伍渐渐走远,露水落了一头,发丝打了缕。


我在想,我是送我自己,他又在干什么?


容珩突然转身看向我,面无表情道:「看清楚了?」


我一愣,「没……」


好好的送葬,那棺椁又不是透明的,怎么瞧?


我说,「不过奴婢看江大人和江公子的神情,应该是彻底凉了。」


容珩笑道,「婉儿,若照你之前的性子,必得掀了江长娆的棺材板,瞧个明白。」


孟婉恨我,我知道,为何恨我,我却不知。


我到底不是真正的孟婉,我不在意刨自己的尸骨,父亲和哥哥却受不得侮辱和打击。


「多事之秋,奴婢忍得住。」我低眉顺眼道,又怕他疑心,添一句道,「您若实在想刨,趁着夜黑风高,奴婢再去一趟?」


自己刨自己,撑死还能凭空变个厉鬼找自己寻仇?


容珩用手里的黑边折骨扇敲了敲我的头,「得了,本王知你同那江长娆不对付,可万事不好做得太绝。你懂得为本王着想,我甚是欣慰,今儿便赏你陪本王吃酒去。」


合着现在装起圣人来了,赐我白绫和青刀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做人留一线呢?


我只当他单纯想吃酒,回过神来,他带着我站在聚芳楼前。所谓聚芳楼,因汇聚八方美女得名。孟婉由暗转明前,是聚芳楼的头牌。


容珩一只脚踏进门里,摇着扇子见我还停在门口,笑道,「婉儿,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近乡情怯?」


我敛下心绪,跟着迈进门去。


老鸨迎上来,眼风在我身上一转,浅浅笑开,「真是稀客,往日,您都不带孟姑娘来的。」


事出反常,我登时立在门槛那儿犹疑不定,想找个借口先行回府。他个糟心烂肠,绝不是一时兴起才带我过来。


容珩勾唇,目光沉沉看过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婉儿,本王今儿不想被人扫了兴致。」


他看出了我的退意,劝我识趣。


如今我的处境极为尴尬,昨夜费了一番力气才打消他的疑虑,今晨又因为一筐破炭让他再度生疑,随后,就因为我不肯掀自己棺材板,把我带来花楼。


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心里将容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容珩让老鸨去准备雅间了,付了银两,回头笑我,「如今你是客,怕什么。」


我低头道,「婉儿出身低贱,不敢以客人自居。」


容珩拉我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后颈凸起的骨节,亲昵地摁着,「婉儿,本王有没有说过,除了床上,其他时候都不准低下头去。你这骨节,美则美矣,但,太过卑微。」


我抬起头来,昂首直视他,想起容珩最难的时候,见着我,脊梁也是直的。那时我还说过,「容珩,旁人也许服你忍辱负重,服你卧薪尝胆,本宫却不,我欣赏你一身挺拔的脊梁,若有一日能伏在本宫裙下,也是美事一桩。」


容珩当日只笑着说,「娘娘尽管试试。」


那都是年少轻狂才说出的孟浪话,脖子后是容珩温凉的指腹,又被他懒洋洋盯着,记忆涌现,一把火烧上了脸。


容珩低头,俊颜如玉,靠得我极近,大庭广众俯身在我耳边呵气,「不过摸你一下,脸红什么?」


老鸨捂着嘴,从旁插话,「王爷,雅间备好了,孟姑娘不同往昔,您总得怜香惜玉,替孟姑娘着想。」


容珩应了一声,敲敲折扇,笑道,「是本王心急了。」


说完,揽着我上了二楼。


容珩个子高挑,我身为江长娆时,到他下颌。孟婉与我一般高,他随手一招,我便靠在他颈怀里,发顶摩挲着他的下颌。


容珩将我拉进雅间里,撩袍坐在榻上,一旁的水袖香从烟炉空隙里弥散而出,旁边摆了一张琴。


他往后一仰,「本王好久没听你弹琴了,婉儿,弹来听听。」


我头皮发麻。


听闻孟婉在柳州时,便以弹琴闻名,后来到了京城,更是一曲难求。


我那时候忙着辅佐小皇帝上位,哪有空管城里哪家花楼又多了个模样俊的,亦或是弹琴好的,我通琴曲,却不熟习。


心念一转,我委身侧坐在容珩身边,「王爷,您方才说婉儿是客,这样的活,婉儿可不干。」


容珩刷地打开折扇,抬起我的下巴,笑道,「在外头,你是客,是贵人,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我这个主子给的,婉儿,你当真是被一滴香毒害了脑子不成?这种蠢话也说得出来。」


我一哽,撒娇这玩意,真是屁用不顶。


我替容珩捶腿,哼唧道,「奴婢不想弹……」


容珩笑看我一眼,也不恼,「主子不过是个身份,换个人也是一样,本王瞧着底下那个唱曲儿的就很不错。」


我忙道,「府里多个人作伴也是好的,王爷喜欢听曲儿,奴婢多招几个姐妹进来?」


容珩好笑地瞧我,「多几个人?」他摇头,「你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自是哪来的回哪去,本王纳几个,是唱曲还是弹琴,都与你没关系了。」


若我此时还是江长娆,必然已经搬起琴,劈头盖脸朝他砸过去。而孟婉,就只能委屈巴巴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琴前,绞尽脑汁想着弹什么最简单,最让人瞧不出破绽。


「弹一首『良宵引』吧。」容珩斜倚画屏,抛给我还算简单的曲子。


幸好学琴之人,皆会一首「良宵引」,我稳下心神,抬指拨音,初始有些生涩,正要渐入佳境时,一柄折骨扇轻轻压在琴弦上,「婉儿,此音不准,没听出来么?」


他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从背后揽过来,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弄,用另一只手拧住琴轸,微调过后,七弦嗡动,琴音悦耳。


我竟不知,容珩也弹得一手好琴。


「试试。」


容珩将琴交还了我,再起调,便流畅得多。容珩合着拍,轻轻敲打桌面,是我太过紧张,一个不查。


铮!


两弦应声而断,狠狠弹在我手上,抽出两道细细的血痕。


屋里一阵压抑难捱的沉默,容珩闭着眼,慢悠悠道,「婉儿,你以前,从不奏残曲。」


我抹去手背的血珠,疼痛越发真实。


我说,「王爷,奴婢喝了一滴香……」


「哼……」容珩淡笑一声,「婉儿,别又拿你那套脑子坏了的说辞诓我。你成了傻子,也没见你吃饭往鼻子里塞。弹琴于你,家常便饭。」


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狡辩,容珩继续道,「懒了就懒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是本王一点点教出来的,如今指法生了,再教便是。」


我心底一哂,没想到孟婉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他问我,「抽疼了没?」


我拿帕子摁住伤口,摇头。


容珩叹了口气,头疼道,「普天之下,能被琴弦抽得皮开肉绽的,除了你,也就是江长娆那蠢货了。本王是造了什么孽,一下认识你们俩。」


我堪堪咧出一个笑来,别人骂你,还不能骂回去,普天之下,也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儿了。


此时,屋里的衣柜被叩响三声。


容珩习以为常道,「进来。」


我循声望去,衣柜打开,一黑衣女子从里头迈出来。


衣柜里,分明是个暗道。


「属下见过王爷,孟总领。」


我抬首望天,欲哭无泪,这又给我安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身份。


容珩拉我一把,摁着我坐在他旁边,「说吧。」


那女子先是犹豫一番,凝重道:「今日孟总领去郊外砸场子,给江老爷子气病了,江公子一怒之下,定了今夜亥正,取孟总领性命……」


容珩一听,捂着嘴低声笑起来,「婉儿,难不成,你真把江长娆的棺材板儿掀了?」


我:「……」


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我原先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如今提及江家,才多看两眼,这一看便愣住了,此人正是数月前,托母亲身边刘嬷嬷的关系进府的远房表亲,似乎叫……玫儿。


真是好得很!容珩的手,竟已插到江家里头去!


容珩察觉到我淡淡的不悦,挑挑眉,「不若本王先行动手,灭了江家?」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容珩,忍着揍他的冲动,「王爷,大局未定,贸然动了江家会遭人话柄,不妥。」


此话一出,就连玫儿也诧异地抬眼扫视我。


容珩凑过来在我颈间嗅了嗅,「婉儿,你上哪沾了一身圣人酸臭,开始替仇人说话了?」接着哼笑一声,刷地打开折扇缓缓摇着,「小没良心的,你今夜是死是活,可跟本王没关系了。」


从聚芳楼出来时,我忽意识到自己说了糊涂话。


天底下,哪有做下属的驳斥主子的道理。不论容珩出于什么心思帮我,都不该当面否了他的决断。


前方容珩背着手,悠然自得地走,我低着头,亦步亦趋。


半晌他突然停下来,我一个不查撞上去。撞得鼻尖发痛。


容珩回身,邪邪一笑,「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怕。」


我后退几步,摸了摸鼻子哂笑,「王爷,奴婢少说,也跟了您不少年……起初盼着您好,不敢让您趟这趟浑水,可人家刀悬在头上,私心其实想求王爷帮一帮……」


这话说得怪寒碜人,有点想当什么又立什么。


容珩绕着我走了两圈,抬手不轻不重地揪住我的腮,「婉儿,我看你是深山老树修得成了精,脸皮厚得可以。」


我低着头,讪笑。


「脸皮厚耐打,日后谁骂王爷,我在前头扛着。」


容珩嗤笑一声,「人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可从没听说还有往自己脸上糊老树皮的。你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是打定主意坑本王了。罢了,主仆一场,帮你一回,日后好好给我办差事。」


我应着,「奴婢这就拦车。」


容珩背着手,侧身问道:「拦车作甚?」


我一愣,「不回府?」


容珩挑了一兜桃酥来丢给我,「今夜抱月斋新启一坛秋露白,咱们去尝尝鲜。」


我咋舌,容珩不怕死,我却怕啊。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将王府围城铁桶,人躲在里头。他倒好,去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巷子,门上了栓都抵不过两脚乱踹,还秋露白,今夜江家就叫我两眼翻白……


容珩看出我的担心,悠悠然然地踱步过来,低下身子凑到我脸侧,转面看我,「你想回府?」


我攥紧了桃酥。


他忽的起身,低声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来来去自由。只是,婉儿以为,除了本王,凭谁的身手,能护得住你?」


容珩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有一年,我与他落魄于山野,大雪封山,他出了山洞不久,提了几两肉回来。那滋味我没尝过,也端着不愿问他。


直到后来宫宴上,有人为讨我欢心,进献了几只熊掌,舌尖一品,两种味道便刹那重合,叫我心惊肉跳。


江家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我赌,容珩绝不会以身犯险,我赌,他运筹帷幄,言出必行。


容珩摇着扇子走远,我咬了咬牙,跟上去。




抱月斋可真没叫我失望。


一扇薄窗,两板木门,三副桌椅,四盏幽灯。


门口扔着件歪歪斜斜的杌子,裹了浆。旁边抱月斋三个字宛若蛆虫,刻在门板上。


透过窗子,挽了发髻的妇人低头忙碌。


容珩悠哉悠哉,站在门口,「秋娘,今年的秋露白启了?」


秋娘一抬头,看见来人,面露喜色,「就晓得您今日来,一直等着呢。」


她瞧了瞧我,又笑道,「孟姑娘也来啦?」


又是故人……我含糊应着,不置可否。


容珩站在门口,回身不咸不淡地瞧我,「还愣着作甚,去后院把酒刨出来。」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我?」


秋娘笑着将锄头递过来,看我傻傻站着,歪头打趣,「孟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容珩哼笑一声,「她?她前儿瞎吃东西,烧坏了脑子。」


我掂量着手里的锄头,死沉死沉的,按捺住砸过去的冲动。孟婉手上挂着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可我哪里做过……


皱了皱眉,忍住没把「你有病吧」说出口。


容珩道:「不愿意刨酒,就去后院给自己刨个坟出来。」


我:「……」


我拖着锄头,铁头划过凹凸不平的石砖,镗啷作响,过门槛时,不情不愿地一拽,拽得门飘摇欲倾。


身后秋娘捂着嘴同容珩说笑,「……许久未见,孟姑娘脾气比往日大了一些。」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在后巷子里拿枯树枝草草圈了片地,一棵老桑树歪歪扭扭立着,树下堆了一地酒坛子。


我一锄头下去,在结结实实的地上敲了个印出来,土纹丝不动。


我缩了缩脖子,周围空荡荡的毫无屏障,实在没有安全感,若是这会被自家的隐卫盯上,跑都来不及。若是挑明了身份……


隐卫不信,容珩起疑,两边都不待见我,死路一条。


我叹了口气,在黑夜中吐出森森薄雾来,像我的未来,迷茫不清。


「一会儿看不着就偷奸耍滑,本王若指望你,猴年马月喝上秋露白。」容珩不知何时已从屋里踱步而出,斜倚篱笆,勾唇浅笑。


分明是幽暗不可见的巷子,他身后的灯火却给他镀了层光晕,如幽风过山岚,清俊和气。他似乎永远是一副平淡祥和的模样,像团棉花,除了昨日,我出殡时,他眉眼间多了一份燥郁。


心口一跳,我拄着锄头,也对他笑,「王爷您见过傻子干活么?」我佯装挥锄,又在地上铲了两下,「您瞧,挖不动。」


「德行。」容珩笑骂一声,将黑边折骨扇挂在树枝上,走过来,接过锄头,高高举起,亲自挥下去。


一锄,入泥三分;两锄,深不见底;三锄过后,听见了铁瓷相撞的脆响。


「挖土总不需本王教你吧?」


我认命地蹲下去,扒开杂土,捧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黑坛子来。


也就脸一般大,封口用红线捆着,我刚要起身,容珩的手便携了大力按住我的头向下压去。


与此同时,头顶一凉,刀风擦着头皮飞过,当!砍在老桑树上。桑树嘎吱响了几声,朝着巷子倒下去。


我抱着坛子呆若木鸡,虽然死过一次,再来一回仍心有余悸。


「别愣着,往屋里跑。」容珩收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声音森寒,不带温度。


我听他的话,几息之间,跨进后门去。


后院听那声响,容珩已经跟他们打起来。


我抽空回身看了一眼,刀光剑影里,容珩飞花穿叶,步履平稳,饶是被刀刀逼近死穴,他犹自从容,进退有度,一柄折骨扇,别退了数刀,被他使出了剑的威力。


再回头,屋里烛火摇曳,杌子被踢翻在地,秋娘不见踪影。我凝眉,暗道不好,抬步后撤,不料一柄长剑从脖子后伸过来,搭在我的肩头。


一股冷意如附骨之疽,蜿蜒进四肢百骸。


屋子里灯盏噼啪一声,灭了。


「孟姑娘,公子有令,今夜让你提头来见。」


那刻板又不带温度的声音,便是黑夜里,也听出来,是宗临。


江家隐卫之首,我哥贴身随侍。


我的阿临哥哥。


眼睛一酸,心神激荡,喜悦盖过了恐惧,希望在心中升腾。后院刀剑未停,容珩还不知道,只要我开口……


只要往前走一步……


我张开嘴,嘴唇发颤,「阿——」


「呜呜……」秋娘哀戚之音从黑暗里响起。


如一记闷棍,敲得我心一沉,声音卡在喉咙里,血冷下来。


我从未如此刻般觉得窒息,被人攥着喉咙,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从指尖滑走。


我要做一个选择,要么,挑明身份,杀了秋娘;要么,继续做孟婉,要杀要剐,全看宗临。


我想起容谚的母妃逼我去死的那晚,我在宫墙下枯坐一夜,天明,提刀进了殿,一刀捅死了那个女人,从此寝食难安,昼夜难眠,这一次,我又该如何……


我不是善人。


扪心自问,这辈子做过不少亏心事,杀母骗子,欺上瞒下,可有一条,弱小者不杀,无辜者不杀。容谚年幼,我没有动手;当年容珩被牵累进谋逆案里,他无辜,我亦没有动手。


今夜秋娘无辜,不该因我而死。


我闭上了眼,声音是深深的无力,「要杀要剐,烦请提到江公子面前,我亲自说清楚。」


我抬手,抓起了自己的头发,「不是说提头来见么,提着了,走吧。」


身后是一阵罕见的沉默。


脖子上的刀刃松了松。


我转过身,借着月光,看见了宗临的胡子青茬,他憔悴了。江家的人过得都不好。


我问,「不走?」


「走哪去?」后院门口,有一道人影懒洋洋站在那儿,「宗大人,一声不吭就绑了我的人,不该给本王个交代?」


宗临收了剑,淡淡看我一眼,转过身去,「害了小姐的人,都该死。」


容珩冷笑一声,一脚踹断了歪了一半的木门,「正主寻不着,净挑一些臭鱼烂虾下手,你肯送下去,就没问问江长娆愿不愿意收?」


宗临没说话。


容珩走进来,我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他伤着了。


「本王要是你,就抹了脖子下去陪她,杀一些无用之人给她添堵,就是你们江家的能耐?」


够了,容珩没有立场,他没资格说。


我扑进容珩怀里,惊叫,「王爷,您伤着哪了?」


容珩被我一打岔,终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仅仅是一瞬间的选择,我往后的路有多难走。


我心中烦闷,扭头冷声道:「今日之事,还望江公子给我个说法。夜深露重,大人请回。」


抱月斋里杯盘零落,唯一一颗桑树被毁得彻底,秋娘蹲在院子里,一边收拾一边垂泪。


屋里重新燃起了灯,容珩坐在桌子前,侧脸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晦暗不明,他袖子挽至肩,白皙的小臂上,有一条狰狞刀痕,自上而下划过,血色晕开了一片,沾在他皮肤上。


我拿着药酒,低头给他细细擦拭。


一阵秋风从破了的门口吹进来,我缩了缩脖子。不光天冷,容珩看着我的目光,也是冷的。


我说;「王爷,伤口三日不可沾水,奴婢早晚给您换药,像那些荤腥之物,暂不可动。」


容珩不言语,我继续道,「您也真是,自己打不过,不知道喊人?平白挨一刀,冤不冤枉?」


容珩忽然笑出声来,一字一句道,「婉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失了手,白色的粉末全部倒在他的手臂上。


我伸手去推,被容珩死死钳住了手腕,「别跟我装聋作哑。」


我松缓了胳膊,败下阵来,「王爷让我如何说?」


容珩松开我,将袖子一点点卷下来,漫不经心道,「就从一个原本咽气的人,突然睁眼开始说罢。」


哐!


门框被风卷着,狠狠摔在地上,阴风突破屏障,一股脑灌进来。远处滚滚雷声清晰传来,昏暗内舍,飘摇秋风。我抬眼,对上容珩幽深如墨的眼,被他看了个透彻。


「王爷认为我是谁?」


容珩忽然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本王没耐心同你猜哑谜。宗大人刚走,现在把你人头送过去,还来得及。」


桌下的手倏地攥紧,咯吱作响的门轴仿佛我纷乱的心绪,终于,窗外梆子响,一锤心定。


我道,「七月初八,我死于慈宁宫。」


噼啪,烛台乍响。


容珩掀起眼,一字一句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稳下心绪,无视他眼底的灼人光华,「我知道,就怕我敢说,王爷您不敢信。」


容珩一动不动看着我,如一头幽狼,要在我的脸上找出破绽。半晌,他伸手,钳住了我的下巴,迫我抬头,他勾唇,「江长娆?」


我面不改色,字字清晰,「七月初八,慈宁宫枯井底,婢女玉壶。」


容珩犹自保持着笑容,可在我话落瞬间,指尖倏然加重了力气,捏得我发了痛。


门外,风雨欲来,半晌,他缓缓道,「秋娘,可有此事?」


秋娘从后院缓缓走出,低声道,「当日太后自戕时,确有一名宫女以身殉主,投身于枯井。」


容珩笑容更盛,平缓的语气下怒意汹涌,咬牙道:「秋娘,你怕是没听明白本王的意思,那名宫女,叫什么?」


秋娘跪在地上,「回王爷,叫……玉壶。」


室内死寂压人,我被容珩捏得眼眶通红,与他对视。


良久,只听容珩不冷不热地一笑,「很好。」


这一声笑,像攀至山顶未窥得朝阳的郁郁自嘲,又像扬帆之日忽逢阴雨的愤然不屑。


容珩一把将我推开去,神情恹恹,「滚远些。」


我被推得倒退几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又没求着他留下我,若非为了秋娘,这会我已经跟亲人团圆了。现在呢,容珩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凭什么?就因为我不是孟婉?


江长娆是因谁而死,孟婉又是因谁而死?他自己做的孽,凭什么将火发在我身上?


怒气一股脑往头上涌,盛不住了就从眼里淌出来,我扭头就往外走。


「什么劳什子王爷,谁爱伺候谁伺候,老娘还不稀罕!」


走到巷子口,秋风一打旋,一个炸雷,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给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连怒意都被浇得瘀滞于心,半点撒不出来。


我站在那儿,仰头,望着黑洞洞的天,突然破口大骂,「贼老天!」骂完鼻头一酸,蹲下将脸埋进臂弯里,热泪滚烫。


想起玉壶忠心耿耿,就连死了,名字还被我这个不靠谱的主子拿来招摇撞骗,我便更伤心。这下好了,此处不留爷,也无留爷处。我还能重操孟婉旧业,倚门卖笑去?


也不知蹲了多久,腿都麻了,我也不想站起来。


「说你几句,还耍起脾气来了?」容珩淡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我抬头,容珩立在雨中,打一把油纸伞,将我遮在伞下面,他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


他见我这副鬼样子,皱了皱眉,「哭什么?」


我抹了把脸,「没哭,雨淋的。」


容珩懒得与我计较,说:「起来,别蹲在巷子口,好狗不挡道。」


我说:「你管好狗坏狗,反正不是你家的。」


容珩气笑了,「头一次见跟人置气,把自己骂进去的。江长娆没被你气死?」


我拍拍屁股起身,扭头就走。


容珩从后头一把拽住我,「你干什么去?」


我甩了两下,没甩开,回头冷冷道,「我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待在这儿干什么?我要去给小姐守灵。」


容珩冷笑,「就凭你?顶着我容珩的牌子,不出京城,保你尸骨全无。」


我心里怒火烧灼,也不顾他是什么身份,转身劈头盖脸一顿骂,「那王爷什么意思?善心大发?良心未泯?我不是孟婉,做不来惊才艳艳的事,就连暖床,都不知道是先解纽子还是先解裤带,您留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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